一直关注国家医改2010年新动向的广东某药企总经理明先生(化名)终于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2009年在基本药物目录申报确定以及地区医药挂网招投标争吵不断的过程中,卫生部副部长张茅新年伊始针对基本药物制度建设与落实发话:“不能眼睛只盯着价格,质量是第一位的”。
张茅是在1月18日2010年全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工作会议上讲这番话的。这番话被医药界有关人士解读为:国家主管部门已经感受到各省招投标中所存在的种种弊端,希望能在基本药物目录的推广过程中逐渐清理。
自2009年10月22日基本药物目录基层版零售指导价出台以来,公布零售指导价格的药品共有296种,平均降幅为12%左右。据此看来,要入围省级招标范围,企业首先要保证参与投标的药物“价格要低”的要素,但事实上,记者了解到,很多曾经参与招标的中小药企抱怨称,自己的药品质量不差,价格也足够低,却往往被一些价格更高的“伪新药”打败,无缘入围。
省级招标“质量”指标排在最后
就目前来看,全国各省基本都已经开展了基本药物省一级招标采购,除了必要的资格证照等材料之外,价格基本已成为决定入围与否的最终条件。记者从部分已招标的省市了解到,不少地区的招标书中都明确规定,总分100分的情况下,药品价格60分,企业规模15分,销售服务15分,排在最后的是药品质量,仅仅有10分。
药品价格是否符合上限标准成为主要参考,而质量水准却不被问津。有业内人士称,“这根本就是本末倒置,虽然要用低价保障覆盖,但价格和质量的权重也差得太离谱了。”
与国家主管部门所理解的,省级招标中单纯从价格因素进行选择不同的是,记者采访的不少药企反映,其实低价竞争并不是 最 大 的 困扰,最大的弊端来自评判机制的不成熟。
一家不愿意披露企业名称的企业说,他们在其他省份的招投标中,也遇到了招标者弃低价药取高价药的怪事,被阻拦在门外。
为何会有这些怪现象呢?据行业知情人士透露,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国家三令五申打击药价虚高的情况下,一些药品因为利润空间被大幅压缩,有些药企选择停止生产,或者变换包装和药名重新定价,这种“伪新药”充斥一些省份的招投标中。
记者从某省挂网的议价品种中看到,99%为改剂型规格的“伪新药”,这些“新药”高价中标入围,比如北方某药厂的复方甘草酸胶囊,1.4元/粒,仅仅从片剂改为胶囊,价格比进口的还贵,进口药一片才1.26元。
如此情形下,强势企业以“伪新药”身份打着“优质优价”的旗号,而实力并不雄厚的一些中小药企不得不“降价求存”。
“药品质量得不到提升,'换汤不换药’,而价格却“驴打滚”,国家针对此事在新年伊始提出价格和质量均衡的警告,是必然的一步。”分析者说。
伪新药披“新衣”轻易入围
基本药物制度自去年逐渐向全国铺开,意在公开透明、降低药价。但似乎不能扭转多年来国内医药行业被指责的窘境:中间环节过多,恶意公关、医药贿赂、暗箱操作导致药价虚高。
对于全国4600余家药企来说,零售价指导价格的上限,使得企业必须在基本药物制度下对销售量或者原价格的维持上做出选择。一些企业却因为“零利润”甚至“负利润”而陷入生产销售困境。据了解,某药业公司生产的三黄片,每袋只赚四分钱,而牛黄解毒片的利润仅三分钱。
稍微检索2009年甚至更早的媒体报道,在已经实施招标的省市地区,弄虚作假、黑金交易不断被曝光,不少药企为入围招标投机取巧,以“新药”身份提价上市,成为企业突围的方式。
“甚至强生、辉瑞这样的国际大公司都无法避免在国际领域大肆采取贿赂手段获得市场和利润,更何况国内一些商业道德脆弱的医药企业和利益相关集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某省卫生系统官员告诉记者。
新医改虽然在轰轰烈烈地推进中,但新医改真的能改变沉疴已久的一些制度吗?
招标过程欠缺透明化亟待改革
“伪新药的大行其道,使得低价竞争已不是各省招投标的主要矛盾,其实谁能公关了决策者,谁就能入围,就能活下去。”一位不愿具名的某药企人士不无气愤地说。
“2010年将会有大批的中小型药企被消灭或整合。”卫生部药物政策与基本药物制度司司长郑宏曾表示,基本药物制度的实施,可能使20%以上的企业面临倒闭。
这并非危言耸听,记者了解到,以广东某药企为例,年药品销售额约在5亿。但在医药挂网和基本药物目录制定过程中,这家企业仅有几个药品进入销售系统。“基本药物目录和挂网,是企业存活的通行证。没有入围令企业运营倍感艰难。即使我们的质量和目录内药品没有区别,但是价格低反而是让我们败北的重要原因。”
该药企人士举例称,以某药品为例,一种规格为10元,一种为0 .5元,但如果放在一个平台上去PK,0.5元的毫无疑问地就被刷下来了。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低价药就等于劣价药吗?该人士认为并非如此,而是因为招投标各方的利益使然,价格高的药品利润高,可以分给各个环节的费用就高,而0.5元的药,真的就相当于“裸价”,没有什么油水可榨了,自然不被相关决策者所青睐。
虽然上述企业观点也许不失偏颇,但有专家指出,半市场半政府的制度确实容易缺失公平,效率不足,还可能是权力寻租的温床,伪新药的盛行,无疑是这一理论的再次验证。正当基本药物制度深陷价量博弈泥潭的时候,政府层面的明确表态或许可以视为一种新的突破。
据了解,相比2009年基层版307个药品品种,2010扩展版一旦出台,将会有更多的药品进入系统,“如果重质重价成为可能,那些着重质量的药企将会得到公平的待遇。”
附录
医药界流行十年药品招标“十大怪现象”
1 标的永远摸不清
2 招标过程不透明
3 中标产品不使用
4 政绩阳光显神通
5 质量优先问题多
6 招标成为降价格
7 医疗费用持续升
8 药品价格无依据
9 医药二次砍价格
10 国企外企两重天
来源:南方都市报